地狱来使

DCEU｜后ZSJL背景｜短打意识流

1

“那是种怎样的感觉？”某个黎明，当曙光镀亮下方正义大厅逐渐成形的轮廓时，他问。克拉克灰黑的披风在他身侧浪涌，为风轻轻鼓起，超人沐浴在晨光中，微微悬浮而起，此刻转过头望着他。

“什么？”克拉克的瞳孔折射日色，亮若两枚熔金的指环，将他的心箍紧，令他在解释时屏住呼吸。

“死亡。”他深呼出那口气，眺望茫茫白雾在黎明的金色光晕中逐渐消散。“你还记得吗……死亡是什么感觉？”

2

倘若询问韦恩家那位可敬的老管家的记忆——蝙蝠侠夜夜行走在死亡边缘，却从未真正步入其间。阿尔弗雷德保留着许多历史的碎片：折断的肋骨；鲜血淋漓的创口，深及内脏；脑震荡与心脏起搏器……蓝白色的电流从受损的设备中迸溅，他拿着手术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。许多次，尽管老管家永远不会承认，他都以为即将失去这个自己精心养育成人的孩子，韦恩家最后的存在——但随后，蝙蝠侠醒来了，蝙蝠侠睁开了那双钢铁般的眼睛——不是布鲁斯·韦恩，而是蝙蝠侠，从地狱中，从死亡边缘咬牙切齿地爬了回来，将手重新探入黑暗笼罩的哥谭。尚有未竟之事。未还之愿。因此——蝙蝠侠不会死。

正是这团怒火的对比，令他在目睹布鲁斯谋杀超人的计划时感到忧心如焚。那不是蝙蝠侠，而是布鲁斯。忧伤抓挠着两人共同的记忆，尘封的墓穴与伤痕——蝙蝠侠永不会安息。而谋划自己的死时，布鲁斯·韦恩不想要安息。

老管家不知道，哪一种结局更令他为自己抚养长大的男孩感到心痛。

超人死去的那个黎明短暂下了一场雨，布鲁斯跳下蝙蝠机时发丝潮湿地贴在额前。他的步伐沉重，粗暴地将面具扔到一旁。阿尔弗雷德在跑道前迎接他，端上一杯热茶。他接过了，但没有喝，径直走上楼。

直到他们休整完毕，都在湖畔的桌边坐下，萦绕不散的雾霭逐渐散去，布鲁斯一言不发，手指轻轻搭上桌面血字涂鸦的简报。

“你害死了你的家人！”

老管家错愕了。这是他的失职。他望着布鲁斯将手掌紧攥成拳，指节泛白，而后又缓缓松开。

“我还活着。我还有事要做。”蝙蝠侠低声说。终于，蝙蝠侠回来了，又一次——从地狱边缘。但布鲁斯眼中的神色更平静，更美丽，复仇天使的面容辉映着湖面升起的朝阳。“为了他。”

3

“你还想问我另一个问题。”老管家直言不讳。超人怔了片刻，转头朝他投以灿烂一笑。“是的。”这位人间之神，复活的氪星之子，微微垂首，朝一位人类老者谦卑地发问道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他们都听过来自布鲁斯的第一种解释。但超人问的并非那个显而易见的理由——为什么？他们短暂的相逢中总共只交谈了不超过十分钟，布鲁斯疯狂地扔掉了氪石长矛，布鲁斯拯救了玛莎……

但为什么？超人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，仿佛要刺破记忆的迷雾。老管家记起他的人类名字与记者身份——超人拥有另一重身份，正如克拉克·肯特所识破的蝙蝠侠的伪装。他们本有很多话可以互相倾诉，但世界危在旦夕。

因此，阿尔弗雷德只是同样微微颔首。

“肯特老爷。”他平静地重复这一称呼。“这个家随时欢迎您的造访。”

音速破空声响起时，他仰望天空，希望克拉克·肯特理解了自己的话。

4

当晴空愈来愈接近所能目及的弧线顶端时，一只手探入他所处的阴影之中，朝他伸过来。那瞬间，布鲁斯产生了些许错觉，仿佛他在同时坠落与上升——堕入父母死亡的黑暗洞穴，蝙蝠群振翼的飞逝阴影，而后幻觉解体了，涌入更深的阴影之中，蝙蝠侠在哥谭黑暗的天际线中飞翔，伴随着迪克的笑声，罗宾轻巧跳跃后的挥手——世界颠倒了，天旋地转着，他抱着迪克的尸体，他跪在父母的墓碑前，他手里拿着枪，他战栗着走进一条黑暗中的小巷……

布鲁斯松开了手中的抓钩枪，任由它坠进倾坍的黑暗深处。片刻的迟滞，而后蝙蝠侠伸出手臂，握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。

克拉克笑了。当他将布鲁斯向上拽起，将蝙蝠侠拉进光芒中时，一缕美妙的辉金闪光在超人胸前的“S”上流淌。

“欢迎回来。”他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克拉克的笑容比金色更为耀眼。

5

“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
他只是转移了视线，因为那金色太过灼热。“因为我没有资格回答这样的问题。”因为我不曾死过。我是被死者留在身后的人。

“奇怪的是，”克拉克温和地说，握住他的肩膀，强迫他正视自己。“自从遇见了我，你尝试死亡的次数或许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。”

“毕竟，我欠你一命。”他生硬地说。

“不，B。”克拉克纠正道，超人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亮，但他奇异地不再感到恐惧，而是彻底的信任感。“不再是了。从未是。”

“因为我把你从地狱里带了回来？因为我复活了你？”他猛然摇头，“你不能这样一笔勾销——”

“嘘。”克拉克将手指点在他唇上。“布鲁斯，”超人温柔地继续解释，“你明白吗？死亡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，死者无法再做到任何事，而生者……”克拉克沉默了片刻，仿若追忆，超人的蓝眼睛中闪动片刻心碎，“是我们死者，将生者留在了继续活着的地狱里。”

“克拉克，我……”他意识到自己哽咽了。

“B。”克拉克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脸颊，与他额头相抵。“谢谢你。”因为活着比死亡更难。因为曾有一段时间，布鲁斯·韦恩随父母死去了，只有蝙蝠侠仍旧活着——甚至连蝙蝠侠都开始渴望死亡——行走在二十年一事无成的废墟中。

“但你为我归来了。你没有死。你从地狱的深处走了出来。活着。闪闪发光。在人类中显得如此美丽。”超人温柔地倾诉——克拉克·肯特开始感谢面前自己终于真正认识，并深深爱上的男人。“无论是布鲁斯·韦恩，还是蝙蝠侠。”

一滴泪水不由自主滚落，被超人轻轻擦去。“那么，我也希望知道……活着是什么感觉，B？”克拉克在他耳畔轻声问。

他笑了。“很难解释清楚……再给我一些时间吧。”

“只要活着，只要我们在一起……我们就拥有全世界的时间。”克拉克回以笑容，迎着黎明，俯身将他揉进一个金色的吻中，贴着他的唇悄声说。

“——布鲁斯，现在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
END❤︎